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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入了長盛小區。長盛小區是老小區,因為建設時規劃不足,樓棟錯落,小區裏的道路不是直道。汽車因而走得歪歪扭扭。

蕭賀晨看了看導航,顯示23棟就應該在附近。眼前的路已經越來越窄,車子也開得越來越慢。

身邊的胡輕曼傳來了輕輕的鼻息聲,似乎睡著了,車窗外的路燈光,昏黃無力,倒似一片舊時膠片的濾鏡,沾了一層車窗灰黑色的透鏡色,打在她的五官上。眼角的黑色眼線,微微飛起,讓她的桃花眼顯得更加嫵-媚。雙眼皮的折痕好似刻上的一樣,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中,也能清晰可見。略微抿抿嘴,臉上就會出現一個酒窩。她剛剛在餐廳裏,一頭栽到了蕭賀晨的懷裏,要不是他接得快,怕是要磕到轉角的古董花瓶。

最近碰到她,似乎身量重了些。

他想起,第一次見面,她窩在咖啡廳的棕色沙發裏,S市比這裏冷,那時候她已經穿上了棉服,巴掌臉躲在一條紅棕加黃-色的條紋圍巾裏,只露-出一雙無辜的桃花眼。那次離開時,她說腳崴了,因為新買的鞋子有點磨腳,走路時有點不舒服,顛了一下就把右腳腳踝弄崴了。

那時候他也是扶住差點撞向桌角的她。她和他這樣解釋的。

司機說前面開不進去了。

他的思緒回來,看著外面黑洞洞的路,輕輕撫了撫胡輕曼的肩膀。想叫醒她。

“是姐姐嗎?”

車外有聲音響起。

他想到剛剛用胡輕曼的手機聯系她家人時,就是一個男聲接的。他以為是她爸爸。

下車一看,是一個少年。臉上紅色的痘痘在昏暗的路燈下隱隱反著光。

“你是送胡輕曼回來的嗎?”少年問。

蕭賀晨點點頭,轉到車的另一邊,打開了車門。少年一看,就彎腰去車裏扶胡輕曼。

“姐姐,醒醒。”他拍了拍胡輕曼的臉。

蕭賀晨做過背調,胡輕曼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,年齡差有八歲。他以為姐弟倆關系會比較一般,今天看來似乎還不錯。

車裏的胡輕曼“唔”了一聲,慢慢睜開了眼。當她看到一張放大的痘疤臉出現在眼前,加上周圍還昏暗得一片,嚇了一跳。

“胡凱樂你想嚇死人啊。”

倒是車外的蕭賀晨輕笑了一聲,朝胡凱樂道:“好了,我把人安全送回來了。”

胡凱樂看胡輕曼全須全尾地回來,心裏也松了口氣。把她扶出車後,朝蕭賀晨道:“謝謝老師。”轉念一想這樣稱呼不對,又補了句,“謝謝領導!”

蕭賀晨聽了覺得好笑,就朝胡輕曼笑道:“回家小心,明天記得上班不要遲到。”

這話讓胡輕曼一個激靈。她的酒在夜風中醒轉,回想起今晚是和蕭賀晨聚餐,不知道他和弟弟有沒有說什麽。一邊又聽到他的提醒,記起明天是第一天上班報道。

她回頭看向他,想問一些話,但此刻又不方便開口。

23棟樓下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,光暈落在栗棕色的頭發上,蕭賀晨的五官在微笑的牽動下,淩厲的線條也變得柔和,顯得平易近人了些。他轉過身,擋住了燈光,側臉在影影綽綽的光線上,浮起了一股虛幻的不真實感。眼睛向下看著,慢慢擡起來,睫毛隨著眼皮緩緩翻起,雙眼皮的褶皺漸漸出現。他又轉過頭,深看了她一眼。

胡輕曼趕緊低頭,扶著扶手快步上樓梯。她不敢再看那雙漩渦眼。

=

黑色商務車駛出了長盛小區。

蕭賀晨拿出手機,看到母親賀榮音已經發了幾條語音過來,都是接近60秒的那種超長語音。

隨意點開一條,裏面傳出與其母身份不相配的尖細聲音。

【你搞定她了沒有?一定要搞定她!你爸爸已經把私生子接回國了!他已經不要臉想撕毀協議了!……】

實在是太吵了,即使拉下了車裏的隔音板,都可以傳到前面司機位置上去。

蕭賀晨關了手機,讓那個聲音離腦子遠去。

他一手支在車窗的扶手上。晚飯吃得拘謹,肚子也不舒服起來。

胡輕曼今晚喝了一杯酒,就醉了。

他的手支著下巴,食指摸了摸細碎的胡渣,想到剛剛用胡輕曼的手機打她家裏人的電話,打開手機,引入眼簾的是她的微信界面。她在與一個人聊天,內容似乎是在談明天上班的事情。

他不是有意要偷看的,只是他從小記憶力就不錯,加上他讀字很快,一目十行的本領與生俱來。那幾串簡單的對話,不用過腦子就記下來了。

她似乎是剛剛找到了新工作。

她回H市,沒有找好下家就來了?怎麽做事那麽隨性。

也還好判斷無誤,他幾個月前想調到這裏,可是磨了他父親很久。H市的聞達分部人際關系覆雜,他父親蕭聞怕他搞不定這邊,而且一來就碰上興源公寓這個棘手的事情。

回想那個微信名字和頭像,似乎有點眼熟。

蕭賀晨拿出工作手機,翻開微信,裏面有一個頭像和名字是與她手機裏對得上的。

=

胡輕曼和蕭賀晨第一次見面後,她在網上找了個人算命。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點神通,在她付了50塊傭金後,那人發了幾個卦象。那種上古字符她自然是不認識。算命先生隨後發來了一段白話,意思就是這單生意可以做,但是人就盡量少接觸。接觸多了對生命有損。

原話已經記不得了。意思就這個意思。胡輕曼自我總結後就是蕭賀晨是個天魔星。和他碰上準沒好事。

比如昨晚也就喝了一杯酒,就醉成那樣。以往她也不是一杯酒就倒的人,至少還可以撐到第二杯。

這不能用“齊大非偶”來解釋,只能理解為玄學。

第二天起床,頭還痛得要裂開一樣。敢情喝的不是葡萄酒,是一杯辣椒汁。

她揉了揉太陽穴,擠在地鐵上,順著晃動的人群,在車廂裏搖搖擺擺。似乎哪裏癢癢的,睜開惺忪的眼,朝四下張望,一只不知名的手在她腰間來回觸碰。她今天背了個單肩包,那只手就在包與腰的中間。她下意識地抓住了那只手,用力拉了一把。

“小偷!”她狠狠地扯住那只手,要找出手的主人。

“幹嘛呢幹嘛呢!”手的主人被發現,車廂裏的人用力地讓出一個小空間,“小偷”被推進了個這個空間。

是個衣著時尚的女人。

這令大家都比較驚訝。似乎與印象中的小偷形象不符。

“我偷你什麽了我?”女人反唇相譏。

這話倒提醒了胡輕曼,她把包翻出來看。她包裏沒多少東西,一目了然,是手機不見了。

這時地鐵到站,一波人下車,她擡頭,那個女人已消失不見。她氣得跺腳。一旁一個老大爺提醒她快去站臺上報警。似是從夢中驚醒,她趕緊逆著上車的人流往外擠。

到了站臺上,把事情經過簡單地和保安說了一下。保安立刻幫她去調監控,並提醒胡輕曼保護好手機裏的資料,以及一些支付app的安全。

她借了工作人員的電話,把自己的銀行卡和支付app都凍結了。一通操作下來,時間已經過了許久。

完了,上班第一天就要無故曠工嗎?

她看著地鐵站上方的電子鐘,心中默哀。這時代,沒了手機,就和丟了錢包和身份證一樣,寸步難行。

所幸身邊還帶了幾百塊現金。她補了車票,出門找出租車。

先去新公司報道要緊。等中午休息時,再去補手機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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憑著記憶,胡輕曼來到了新公司。辦公樓下有公司指示牌,她上了電梯。心中打好腹稿,等會要怎麽和人說今天的不幸遭遇。不然別人以為她那麽傲慢,第一天上班就遲到。

到了公司裏面,她並沒有見到高中同學盧朗文,接待她的是人事專員方婧。

方婧說盧朗文已經交代過了,胡輕曼的工位在隔壁辦公室。一切安頓好了後,她才緩緩說出早上手機被偷一事。

方婧聽完一楞。疑惑:“不對啊。就在你沒到的時候,我還給你打過電話呢。就是沒人接聽。”

胡輕曼心想,如果手機真的被偷,肯定是會被關機。如果還打得通,肯定不是被偷,是丟在哪了。

方婧見胡輕曼楞楞的樣子,心中有點鄙夷。

靠著關系進來,第一天遲到還撒這樣的謊,說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。

不過本著職業操守,她沒有面露心中的鄙薄,反而問道:“我給你泡杯咖啡?”

胡輕曼見方婧如此客氣,反而有點安心,她笑著說不用,接過了一份客戶資料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。

方婧走後,胡輕曼見辦公室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,她便拿起座機給自己的手機打了幾個電話。如方婧所說,都沒人接聽。她回想自己早上出門,確定是帶了手機。

不過,萬一是真的掉在了家裏呢?

現在的手機過於智能,她也不習慣記電話號碼。現在腦中也只有她爸爸和曹芊芊的電話號碼能背出來。

曹芊芊還在醫院,肯定幫不上什麽。只能給她那眼神不好的爸爸打電話了。

胡昌邦接到女兒電話後,他很確定胡輕曼早上帶了手機。因為是他提醒她把桌上的手機拿走。就算他眼神再怎麽不好,拿手機那麽大的動作他還是能看得到的。經不住女兒再三的要求,他還是去把飯桌的裏裏外外摸了個遍,角落都檢查了,確實是沒有。

接下來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,胡輕曼都用在了補辦手機卡和買手機的事情上。

她回到工位上,低頭操弄新手機,不停地下載應用軟件。冷不丁一個聲音響在頭頂上。

“還玩手機呢,早上打了你那麽多電話都沒接。”

胡輕曼擡頭,見是盧朗文,抱歉地笑了笑:“你好啊老同學。我早上手機不見了,真是抱歉啊。”

瞥眼見周圍的同事們也擡頭了,她意識到現在盧朗文的身份已不同,就補了一句:“盧總好。”

“別客氣了,你來我辦公室,我有事問你。”

盧朗文一走,周圍的人又低下頭做事。胡輕曼趕忙拿起新手機,跟著盧朗文走出了門。

盧朗文的辦公室就在隔壁。

胡輕曼坐定,接過了他的一杯茶。

盧朗文倒是直接,沒提任何工作上的事,只是問:

“你和蕭賀晨是什麽關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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